第三十章

天秤座23星系，瓦砾星内部，亚松森栖息地

吉斯看着他的部下们被人赶向大门。船员们挤作一团，双目低垂，拖着脚步缓缓挪动。警卫们身穿灰色制服，手持步枪，守在队列的两侧，引导队伍依次通过五处检查站。

仲夏夜号最终停靠在了一颗小行星上。当地的警卫们用枪将船员们赶下战舰，然后领着他们穿过栖息地尽头的一条走廊，深入到小行星的内部之中。

(资料图片)

走廊的两侧被高大的栏杆和铁丝网围得密不透风，让船员们根本无路可逃，只能埋头通过检查站。面无表情的当地官员们手持平板电脑站在检查站旁边的小站台上。

“所有人排成一列。”一名警卫喊道。

队形逐渐开始变化，众人你推我搡，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。他们已经被敌人，也就是叛军一网打尽。

如今我为鱼肉，人为刀俎。

一名身穿黄边黑色制服的女人走到了大门上方的站台。一头乌黑的长发被梳于脑后，她的双手交叉背于身后，整个人呈稍息姿态。

女人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，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。“欢迎来到亚松森栖息地。”女人说道。

吉斯仰起头，眺望着小行星内部的远端。目力所及是成片的花园树木。真是奇怪，居然能在一个小行星的内部看到这样的田园风景。

“也欢迎你们来到瓦砾星，”女人继续说道。“我是玛丽亚·埃斯基瓦尔。我来是为了协助你们尽快适应新的生活环境。”

剩余的舰桥成员们聚集在吉斯身边。但丁·科特利上尉抱起双臂冷眼看着那个女人，而拉伊·李上尉则忧心忡忡地看着周围的船员们。

吉斯的身后还跟着几名ODST队员，费森也在其中。他冲吉斯扬了扬眉毛。

玛丽亚·埃斯基瓦尔继续着她的演讲。“当牧歌星沦陷，我们逃至这里的小行星带时，一个问题摆在我们的面前，那就是我们要以何种身份继续活下去：是挣扎求生、朝不保夕？还是重建文明、创造希望？”

“我们选择了后者。所有人齐心协力，造就了如今的瓦砾星。我们之所以能坚持下来，全都是因为我们知道，一旦成功，这里将是一个远离UNSC，远离官僚主义与军事暴力的完美世界。”

吉斯看向但丁，后者正翻着白眼。“全他妈叛军的屁话。”通讯官喃喃道。

“在摆脱了殖民地的桎梏后，我们得以有机会重塑自我。瓦砾星采用专家治国制度。一切的政府职能及法律条规均是由我们的成员投票决定。我们之中既有起义军，也有牧歌星的难民。除此以外，还有从一开始就生活在这里的矿工，以及从近地殖民地跑来的走私犯。不管对方身份是何，我们都选择接纳他们。”

“我们说到做到。任何来到瓦砾星的人都享有投票权。这一点也适用于你们，仲夏夜号的船员们。”

埃斯基瓦尔不再说话，让这些消息在众人的心中消化片刻。人群中，科特利朝吉斯靠了靠。“这帮人居然什么事都靠投票。连安保工作也这样？这是矫枉过正了吧。”

“因为我们相信自由，瓦砾星在此邀请各位加入到我们这个民主的大家庭中。现在我把选择器交到你们自己的手上。你们可以选择离开UNSC这个充满压迫的帝国。你们之中也许很多人都出生自远地殖民地。当UNSC还在为如何对付星盟而磨磨蹭蹭、拿不定主意时，你们的家园已经一个接一个沦陷于异星人之手。对于UNSC来说，他们真正关心的只有地球和近地殖民地，他们不会也不可能为远地殖民地提供必要的保护。但是在瓦砾星，你们都是平等的。”

拉伊·李啐了一口。“你觉得有多少船员会吃这一套？”

吉斯看向周围攒动的人头。有多少船员是来自远地殖民地，又或者他们的家人是居住在远地殖民地呢？

他想起了自己的姐姐，每每想到她是因没能得到UNSC的保护而客死他乡，他就感觉到一阵心痛。

也有可能，吉斯突然想到，她活了下来。就像瓦砾星这里的人一样。

这个念头刚一浮现，吉斯的身体就是一颤。不，星盟的残忍他心知肚明。瓦砾星不过是一个不可复制的个例……

“非常多。”吉斯若有所思地搓着下巴。“但你能怪他们吗？我们又没有别的选择。我们受困于此，受困敌后。他们当然要另谋生路，去适应新的环境。我们现在不过也是一介难民罢了。”

他的双眼里满是血丝。自打行动开始以来，他就没睡过一回安稳觉，整天为了各种事跑东跑西，忙个不停。

如今，行动算是完蛋了。

一切都完蛋了。

他读过那些往日战争中的战俘故事，那些倒霉蛋们不是莫名其妙地中枪身亡，就是被关在集中营里直到战争结束。

就算他能活下来，那也是被关进牢里，暗无天日。

玛丽亚·埃斯基瓦尔清了清嗓子。“但是，因为你们有着UNSC军方这个敏感的背景，所以我们必须给你们加一道保险。”

“你们必须将一枚药丸状的运动追踪器吞入体内。瓦砾星的AI会随时监控你们的位置。我们还会安排你们接受心理咨询，并让专门人员审查你们的融入过程。这些就是你们为了自由而要付出的小小牺牲。”

吉斯现在很想拿烟斗出来把玩把玩。但就在他们被押至亚松森栖息地前，他的烟斗连同其他私人物品被一起留在了舰上。

“如果你们想要成为瓦砾星的居民，只需在到达处理点之前提出申请，然后你们就会被转移至别处。而那些仍选择忠于UNSC并拒绝吞下追踪器的人，我们自然会将你们关进监牢。”

话音刚落，埃斯基瓦尔便转身离开了站台。队伍继续开始缓慢前行。

“有很多人在提出申请。”费森从吉斯身后说道。

“可以理解，”吉斯说道。“意料之中的事情。”

“你不打算做些什么？”费森说道。

“这是敌人的地盘，而且我们的枪也被人缴了。你还指望怎么样？他们又没别的选择。”

费森抓住吉斯的肩部。“舰上的人虽然不全是士兵，但就算是吃了败仗，我们也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，吉斯。给大伙儿做一次演讲。说些什么，不能让他们满脑子都是那叛军娘们的蛊惑之词，你必须拿出你身为领袖的样子。那个曾指挥我们从货船跳入太空的男人哪里去了？”

说些什么。

吉斯清了清嗓子，然后跳到了栏杆上。他的身体微微晃了晃。“仲夏夜号的诸位同僚们。”他喊道。

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。突然间，吉斯感觉他的喉咙就像卡壳了一样，什么话都讲不出来。

费森朝他的小腿踹了一脚，吉斯深吸了一口气。“仲夏夜号的诸位同僚们，这一次我们的确是吃了败仗。在听到刚刚的宣传内容后，很多人心中不免产生动摇。”

“但请记住一点。无论我们是谁，当初是因何目的才报名参军，我们都是为了对抗共同的敌人。而这里的人，虽然他们躲过了世界毁灭，却把星盟当作盟友。可毁灭他们家园的正是星盟，这无疑是认贼作父。这不该是正常人应有的想法。所以我希望，当时机到来时，你们能够响应我的号召。我对这里的居民没有恶意，但我也绝不会成为他们的一份子。我会遵守我当初许下的誓言，誓死对抗星盟保卫人类。正如你们一样。”

吉斯重新回到地面。

现场一片沉默。拉伊·李忍不住摇了摇头。“效果甚微啊。”

“无妨，”费森说道。“重要的是他能迈出这一步。”费森说得没错；虽然过程不顺，但吉斯正逐渐转变为众人需要……且期望的领袖。

吉斯抓住费森的肩膀。“顺带一问，为什么有那么多ODST队员挤在队伍前头？他们好像比谁都急着想成为瓦砾星的公民嘛。”

费森点了点头，然后与吉斯的双眼对视。“嗯，那当然啦。你也知道我们地狱伞兵：双脚踏入那啥。”他在最后两个字上明显加重了语气。

然后他眨了眨眼睛。

吉斯明白了。地狱伞兵们依然站在正义的一方。费森不过是让他们打入敌人内部，伺机而动。

“你有麻烦了。”科特利上尉说道。

玛丽亚·埃斯基瓦尔连同几名黑衣男子穿过人群，朝吉斯走来。

“雅各布·吉斯上尉，对吧？”埃斯基瓦尔问道。

“是我。”吉斯回答道。

“别再做类似的演讲。”

吉斯笑了起来。“不是说这里人人平等吗？”

埃斯基瓦尔歪着头。“可就在刚刚，你不是亲口放弃了自己的公民权吗？”

“是……”

其中一名黑衣男子冲吉斯的肚子打了一拳。费森箭步上前，但吉斯却一边咳嗽一边挥手示意他退后。

“所以我好心提醒你一句，我没有义务把你视作一位公民，吉斯上尉。”埃斯基瓦尔微笑道。“那么问题就来了，你是这些人的领袖，刚才的演讲固然令人心生钦佩，但却会让很多人对监狱生活产生抵触心理。”

“你们的好日子不会长久的，”吉斯说道。“总有一天，星盟会厌倦这场闹剧。”

埃斯基瓦尔叹了口气。“话别说得太满。谁都知道，这场与星盟的大战是UNSC在丰饶星上挑起。这场战争本与我们无关，我们只是被迫卷入其中。星盟的对手是你们。当你和你的那帮弟兄在战场上战至最后一人时，我们正在这里建设家园。不知道UNSC是否注意到，星盟是由许多不同的种族组成。很多种族并不是一开始就是星盟的一份子。我们瓦砾星人正在谋求让人类加入星盟的方法。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我们会被当作低等种族，但我们会通过努力让人类成为优等种族，吉斯上尉。”

吉斯摇了摇头。“你是在与虎谋皮。”

埃斯基瓦尔又叹了口气。“把他和他的舰桥成员们一起关进牢里。”

他们用扎带捆住他的双手，然后将他押走。几名下级军官发出抗议，但很快就一脸痛苦地闭上了嘴。